宸宫庞庞,琉璃瓦与朱墙相交织,在浩瀚天地间形成了一张巨网,金碧辉煌,波涛诡谲。近处是烟波如画,远望是蜂房水涡,盘盘囷囷,矗不知几千万落。七王逆光而来,惶惶大片宫楼落在他身后成了陪衬,他的面目背光,看不清五官,只有日晖为他周身轮廓镶起光圈,淡淡的,凉薄的,同那浓烈的肃杀之气相映成片。

        脚步声雷霆大作,赵氏诸人纷纷侧目,抬眼望,东长街上一行人由远几近,领头的高个儿男人眉目舒展,神情却是漠然的,相貌五官从昏沉阴影中突围出来,璀璨得能发光。

        从兵刀血刃里走出来的人,看惯了尸骸成山,见遍了马革裹尸,面目应当是粗犷的,甚至有几分狰狞,萧衍却不这样。他背脊笔直,身姿英挺,每一处五官都跳脱了人对“美”字的想象。长腿阔步而来,分明从容沉稳,却带着无形的压迫感。

        帕子挡了脸,明珠的视线也被遮挡,可即便不看,她也知道他正朝着这个方向过来。呼吸稍有些困难,她将头埋得更低,只觉心口像被只无形的手缚住了,紧张同惊惶丝罗密布将她笼罩。

        完了完了,刚一入宫便同这位煞神迎面相遇,她这命途也忒多舛了!赵七娘子心中涌泪如注,堂堂一位亲王,除夕那晚被人撞见逛窑子,这事儿真是怎么想都觉得荒唐!她饮泣着暗自祈祷,一则巴望那晚夜色昏暗,二则巴望这位殿下眼神儿不好,总之千言万语一句话,别将她认出来!

        寒冬腊月,背上的锦裳却被冷汗打湿了,明珠惶惶不安,只听见前头父亲母亲齐声道,“参见七王殿下——”几位兄姊也跟着揖手见礼,她回过神,连忙将脑袋往胸口上埋,甩着帕子朝他恭谨道万福。

        七王略垂眸,森冷的视线从承远侯一家的头顶掠过去,经过她时没有片刻的停驻,复寒声道,“侯爷夫人不必多礼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这嗓音难以描绘,悦耳却淡漠,冷凝如瓷。

        明珠抿唇,跟着兄姊爷娘诺诺言谢,这才施施然站直了身子,老老实实立在华珠同二郎身后,低眉垂首,大气不出。

        承远侯同七王算同僚,见了面自然得寒暄几句。官场上那一套,讲究颇多,大越朝廷才人辈出,赵青山能官居高位,自然有常人所不及的地方。他教子森严古板,朝堂上却是个左右逢源的好手。这七王虽四年前与东宫之位失之交臂,可今时不同往日,他少年拜将,征战沙场大败梁贼,立下赫赫战功,如今大捷回京,自然是各方势力都想拉拢的香饽饽。

        心中忖着,侯爷揖手,笑盈盈道:“殿下别来无恙。此前听闻殿下力挫梁寇,将之驱离我大越边关三百里,着实大快人心!殿下可谓立了大功一件哪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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